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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睿哦了一声,还没有回过神来,咚!一声低沉而清脆的雷鼓起调,继而是一阵疾风骤雨一般密集的鼓点,犹如那暴风骤雨中的金珠落玉盘。他回头看去,见少年李琦早已眯缝着双眼,脸上呈现出一片陶醉之色;而妩媚的李宜,明媚的大眼也微微闭合着,长长的睫毛似在风中轻轻颤动。
盛唐歌舞之兴,可谓冠绝古今。隋代出现的集中外乐舞的“九部乐”,唐代时增为十部,足见歌舞之盛。自唐以后,中国宫廷歌舞便走向了下坡路,再也难现盛唐之宏大气韵。对此,萧睿早已是神往已久,今日能有机会亲眼目睹,自然心底也颇有几分好奇和期待。
传说就在去年中秋十五的夜晚,道士叶法善邀玄宗皇帝同游赏月,聆听了仙乐《紫云曲》,玄宗通晓音律,暗中记了下来,回来后亲自谱曲并教梨园乐伎弹奏。这就是著名的《霓裳羽衣曲》的来历。
这当然是传说罢了,萧睿自然是不相信李隆基能有见到仙人聆听仙乐的经历。但据史书记载,李隆基精通音律,这点恐怕不假。皇帝好歌舞音乐,上行下效,这盛唐开元年间的歌舞之风,渐渐达到了顶峰。
就在萧睿心念百转间,鼓声噶然而止,一阵丝竹之乐婉转清雅的响起,一个身穿翠孔雀彩色孺裙艳似彩虹的舞女,如仙女般出尘飘逸,伴着音乐声绕过五彩屏风。出现在厅中的地毯上。
盛装舞女俯首于地,沉默着。半露在孺裙之外地雪白香肩蒙着一层薄薄的肉色纱巾,轻轻的抖动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她如云的长发散落扬起,那张明艳的面容才展现在厅中三人面前。音乐声随着舞女的仰首,那些掩藏在屏风后的乐队乐工们,同时奏响了磬、萧、筝、笛等多种乐器,极尽击、、弹、吹等各种奏法。
起初的散板声音逦迤而绵长,这叫散序。明艳的舞女摆了一个极其暧昧诱惑人地造型。酥胸前挺,丰臀后翘,尚未动衣挥袖,停留在一种宿云不飞将舞而不舞的状态。
萧睿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他实在没有想到,这盛唐的歌舞居然这般香艳和繁杂,这般讲究乐律与舞姿的切合,与之相比,他前世在歌剧院看过地那些所谓的高雅歌舞充其量也就叫扭屁股跳舞罢了。
李琦得意地瞥了萧睿一眼,见萧睿一幅乡下土包子没见过大世面的德性,不由嘿嘿笑了起来,小声道,“萧睿。你有眼福了,这个舞女可是父皇从教坊司拨给我的,舞姿曼妙在教坊司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头牌……”
萧睿极有分寸的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他对大唐歌舞音律毫无“研究”,没有什么发言权,只是觉得非常非常的华丽和极具视觉冲击力。赏心悦目,作为一种娱乐和消遣,那自然是极高的精神享受了。
散序六遍后,接着就是中序。中序又叫拍序,它象竿裂冰碎那样响亮地奏出,舞女飘然起舞。转旋、纵送、小垂手、斜曳裾等这些大唐舞女熟的不能再熟地舞蹈动作,在这名舞女的长袖善舞和扭腰摆臀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表现出烟蛾敛略和风袖低昂足以蛊惑世间万物的媚人情态。点鬟、挥袂间,葱白的玉腕勾勒着绚烂的舞姿螺旋。艳丽地舞女犹如飞落凡尘的仙子飘飘欲仙,只欲凌空飞去。
音乐声突然变得哀怨低昂起来。舞女柔媚地脸上顿时浮现起忧伤落寞之色。背向厅中地三位看客。婀娜地身子猛然向前踉跄冲撞了一下。伴随着急促悲惋地音符。华丽地扑倒在地。
屏风后面丝竹之乐渐渐低沉。一个婉转清丽地女声悠然唱起。唱得居然是李白地一曲牌歌《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李白地七言歌行往往是逞足笔力,写得豪迈奔放极尽华丽飘逸,如这首《长相思》一般的哀婉风格倒是比较少见。李白另一面真性情地自然流露,在今日的歌舞曲唱中被那屏风后地女声吟唱得格外柔美缠绵。
以致于萧睿听了,不禁也产生了深深的“代入感”:李白这是在倾诉对哪位红颜知己的相思刻骨之恋?
他轻轻的叹息着,眼前仿佛出现了李白笔下那“罗帐灯昏”益增愁思的情景。一个“孤”字不仅写灯,一声“思欲绝”可见其情之苦。面对一轮可望而不可即的明月,李白心中挂牵“隔云端”的如花美女到底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