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上茶,陈三郎开始询问关于生活上的事宜。村坞建设方面,由周何之统领全局,杨老先生辅助之,并侧重族学。而华叔也没有闲着,主管田产经贸等事务。
这些事情,都是他以前在陈家里习惯做的。所不同的是,当下家宅框架大了许多倍,事务也增加了许多倍,担子重了。不过他虽然年过花甲,但自从娶妻后,老树逢春,精力依然旺盛得很,能够胜任。
陈三郎慢慢听着,觉得满意:华叔是身边极为可靠的“老人”,用人用“老”,乃是道理。其固然开拓不足,但守成稳重,应付目前的情况,最是适宜。
这时候,天空忽然响起了雷鸣。华叔跑出去一看,观望天色,很快回来禀告:“少爷,今晚恐怕有大雨。”
这个季节,下雨倒也稀松平常。
陈三郎道:“嗯,你们收拾收拾,忙活一天了,早点睡吧。我要去县衙一趟,处理事情。”
“好……少爷,阿和他们呢,怎么老不见人影,太不像话。”
对外宣称,蟹和雄平都是陈三郎的亲随伴当,属于心腹。然而自从剿匪出事,蟹和便失踪了似的,令人奇怪。
华叔是觉得生气,少爷如今身份截然不同,有官职在身,身边一日不可无人。忙前忙后,都得有人侍候照料,否则的话,忒不方便。
陈三郎含糊回答:“我派他们去做事了……衙门里有周分曹他们在,没事。”
拿了一柄油纸伞,迈步前往县衙。
县衙的灯亮着,周分曹在审阅文书,眉头皱起,快要凝结成一团:小小县衙,原本事务颇为简单,案件也少得很。然而自从陈三郎担当县令一职,各种大事一件接着一件,都堆压上来了,这让周分曹感到压力甚大,局面维艰。
“周先生。”
陈三郎迈步进来,轻声叫道。
周分曹看见他,愁容微展,连忙起身相迎:“陈大人,你终于来了。”
虽然陈三郎将县衙大小事宜全部交付给他处理,但许多棘手的事,没了陈三郎做主,便如同没了主心骨,难以决断。
坐下后,自有下人奉茶。
周分曹倒苦水般将心中疑难问题尽数倒出来,主要为两方面:首先是前面已经提过的加税。
税赋标准不一,随便加税,倒非元文昌刻意针对陈三郎,而是各大州府都存在的规则,主要是各大刺史们藉此收刮钱财,充当小金库,积攒起事。
另一个方面,是关于陈三郎剿匪失败。南阳府已经派人传达文书。文书中陈词颇为严厉,大有问责之意。
周分曹是个明白人,自然知晓其中猫腻,不外乎扬州方面要搞掉陈三郎。前面贼寇作乱,是暗棋;暗棋不成,便换个套路。
扬州方面的压力,周分曹能做的便是利用本身在士林文坛上的影响力,进行奔走呼吁,从而让元文昌有所顾忌。但具体效果如何,实在没有多少把握。至于税赋,更是头疼。
俗话有说:羊毛出自羊身上。上头下令加税,下面官吏只能问百姓们要。自古以来,都是这么个做法,几无别的路子可走。但这么一来,百姓生活艰困,没了活路,便容易滋生民变。
陈三郎斩杀卢县令上任,实施一系列政策,可以说是“仁政”,甚得民心。但如果现在进行加税,民心哗然,便等于之前所有得努力付之东流,全部化为泡影。
除此之外,他在文坛上获得的清誉也将毁于一旦:你不是在《岳阳楼记》里信誓旦旦“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嘛,现在怎么说一套做一套,大肆加税,刮地三尺了?
听完周分曹的讲述和分析,陈三郎也皱起眉头:这个局面仿若死结,难以解决,怪不得周分曹这些日子愁容满面,找自己找得急。这可不单纯是个人能力高低的问题,大局当前,力不从心。
此际雨点降临,打得屋瓦噼里啪啦作响,如同敲打在人心上,更增烦闷。
“咿呀”一响,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女飘然而至,笑容盈盈:“陈三郎,你果然在这里。”
陈三郎抬头一看,见是敖青,不禁面露苦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