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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路不宽,人多起来更显窄,拥挤着,颇不好受。好在这一段路不长,不用多久就登上半山腰,前面一片开阔,古树林荫间坐落一座寺院。
朝山寺规模不大,一间正殿,两间偏殿。正殿里头供奉着佛像,受人香火;左边偏殿是厨房,有斋饭供应——当然得付钱;右边偏殿则是寺中僧侣的住宿之处,还有客房两间,给有需要的香客留宿——依然得给钱。
迈入正殿,迎面而来一扇石料影壁,雕刻着山水鸟虫,风格淡雅。左右两边,墙壁留白,则是提供给文人骚客们题诗写词的地方。
许多胜地景点都设立有这样的地方,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在上面信手涂鸦的,必须小有名气才行,而或写出来的东西质量很高,才能留在墙上。否则刚写完,就会被人刷掉。
右边墙壁上写着数首诗词,有七绝、有七律,内容尚堪一读,仅此而已;左边墙壁大片留白,只得一行字,笔墨酣畅,显然作者在书写之际喝了几盅酒,酒意烹灵感,兴起走龙蛇。
光是这一手字,已足以让人赞叹不已,当为名家手笔。
驻足围观人数最多的就是这边,可以用“观者如堵”来形容,个个看客青衫儒巾,文质彬彬,欣赏字句时非常投入,有些人还情不自禁地摇头晃脑着,轻吟出声:
“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好字,好对啊!”
“三年无下联,不愧是绝对。”
“分曹公大才。”
诸人嘴里啧啧有声,叹为观止。
陈三郎挤不进去,就在外面看了看,微微一笑:“华叔,我们出去吧。”
华叔一愣:“少爷,都来到寺中了,怎能不拜一拜,求佛祖保佑前程。”
陈三郎呵呵一笑:“拜的人太多,佛祖很忙,都不知道该保佑谁,我们该还它一个清净。”
华叔听着,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少爷这话说得不正经。”他坚持着,一定要去上香。
陈三郎没法,就随他来到香火袅绕的殿上。
一群人从里面出来,两边遭遇,面面相觑。好巧,不正是秦羽书吗?身边跟着四五人,都是南阳学院的士子。
“哼!”
秦羽书见到陈三郎,面色一冷,直接拂袖而去。
华叔叹了口气:“少爷,你得罪人了。要不我备份厚礼,送过去打点下?”
陈三郎一摆手:“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华叔心里又是叹了一声:少爷还是年纪轻,不懂交际经营之道。老爷那会儿可是八面玲珑的,才能把生意做开。
上完香出来,围聚在墙壁下的人群有增无减,氛围十分热烈,原来是秦羽书走到墙壁前,举着笔,要对上这个绝对。
秦羽书交游广阔,友朋很多,这时候在场的都纷纷为他打气加油,又有些毫不脸红地吹捧着,言下之意,不外乎说“能对上此对的,非秦羽书莫属”云云。
听着吹捧,秦羽书非常享受,无奈文思凝结,原本想好的一个下联经不起推敲,根本拿不出手。于是只能举着笔,犹豫不决,始终落不下去。
良久,忽而一声叹息,放下笔,双手作揖,对着四周围观的人团团一揖,面有愧色地道:“难,太难了,秦某才气疏落,竟无处落笔,真是惭愧面对各位的期盼。”
“唉……”
一片叹息声起,很快就有好友出言安慰,说不是秦羽书才华不行,而是分曹公的上联太绝。
众人当即附和,说道就算秦羽书对不上来,但有这一分勇气,也足以感到骄傲了。
这就是圈子,文人士子的圈子。互相之间,惯于捧脚,哪管那脚是臭是脏,反正抱在怀里,就是自家人。一吹一和,名气升涨,何乐而不为?
“酸,酸不可闻;臭,臭不可耐!好对,绝世好对!”
突然间一把很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引得无数人瞩目。
这是一个道士,很年轻的道士,梳着道髻,插一根树杈子;身上的道袍脏兮兮的,不知多久没洗过,粘着一层油腻,连袍子上的八卦图案都显得模糊不清。
但他的脸却洗得非常干净,可惜眼睛嫌小了些,显得无精打采。
寺庙里出现个道士,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自古道释不来往,各成门户,成见极深。不管是寺庙里头来了道士,还是道观上来了和尚,那就意味着彼此要干架了。
这不,很快就有两个青年和尚闻讯赶来,对着道士喝道:“你是哪里来的野道士,竟敢来朝山寺撒野,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