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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人是一个人来的,穿的衣服虽然并不十分华贵,但气派看来却极大,腰畔悬着的一柄乌鞘剑,看来也绝非凡品。一双眸子更是炯炯有神,顾盼之间,隐然有威,显见得是个常常发号施令的人物。
风四娘早就留意到他了,此刻忍不住问道:“那人是谁?”
杨开泰道:“你不认得他?奇怪奇怪!”
风四娘道:“我为什么就一定要认得他?”
杨开泰压低声音,道:“他就是当年巴山顾道人的衣钵弟子柳色青,若论剑法之高远清灵,江湖间只怕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了!”
风四娘也不禁为之动容,道:“听说他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
已尽得顾道人的神髓,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看过吗?”
杨开泰道:“这人生性恬淡,从来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所以江湖中认得他的人很少,但却和嵩山的镜湖师兄是方外至交,所以我才认得他。”
他说别的话时,不但口齿清楚,而且有条有理,但一说到自己和风四娘的事时,就立刻变成个结结巴巴的呆子了。
风四娘瞟了萧十一郎一眼,道:“看来这地方来的名人倒不少。”
杨开泰笑道:“的确不少,除了我和柳色青外,大概还有厉刚、徐青藤、朱白水和连城璧连公子。”
风四娘冷冷道:“如此说来,你也是个名人了?”
杨开泰怔了怔,道:“我……我……我……”
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连城璧、柳色青、杨开泰、朱白水、徐青藤、厉刚,这六人的名字说来的确非同小可,近十年来的江湖成名人物中,若论名头之响,武功之高,实在很难找得出几个人比这六人更强的。
这六人的年纪都不大,最大的厉刚也不过只有四十多岁,但他们不但个个都是世家子弟,名门之后,而且为人都很正派,做的事也很漂亮,连江湖中最难惹的老怪物“木尊者”,都说他们六人都不愧是“少年君子”。
木尊者这句话说出来,“六君子”之名立刻传遍了江湖。
风四娘又瞟了萧十一郎一眼,萧十一郎仍低着头在喝酒,始终都没有说话,风四娘这才转向杨开泰,道:“今天是什么风将你们六位大名人都吹到济南来了呀?”
杨开泰擦了擦汗,道:“有……有人请……请我们来的。”
风四娘道:“能够请得动你们六位的人,面子倒真不小。是谁呀?”
杨开泰道:“是……是司空曙、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和徐鲁子徐大师联合发的请柬,要我们到大明湖畔的沈家庄来看一把刀。”
风四娘眼睛亮了,道:“看什么刀?”
杨开泰道:“割鹿刀!”
风四娘淡淡道:“为了看一把刀,就将你们六位都请来,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杨开泰道:“据说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刀,徐大师费了一生心血才铸成的,他准备将这把刀送给我们六人中的一人,却不知送给谁好。”
风四娘道:“所以他就将你们六人都请来,看看谁的本事大,就将刀送给谁,是吗?”
杨开泰道:“只怕是的。”
风四娘冷笑道:“为了一把刀,你们居然就不惜远远地跑到这里来拼命,你们这六位少年君子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吧!”
杨开泰涨红了脸,道:“其实我……我并不想要这把刀,只不过……只不过……”
萧十一郎忽然笑道:“我了解杨兄的意思,徐大师既有此请,杨兄不来,岂非显得示弱于人了么。我知道杨兄要争的是这份荣誉,绝不是那把刀!”
杨开泰展颜笑道:“对对对,对极了……”
他接着又道:“何况徐大师这把刀也并不是白送给我们的,无论谁得到这把刀,都要答应他两件事。”
风四娘道:“拿了人家以一生心血铸成的宝刀,就算要替人家做二十件事,也是应该的。”
杨开泰叹了口气,道:“这两件事做来只怕比别的两百件事还要困难得多。”
风四娘道:“哦?”
杨开泰道:“第一件事他要我们答应他,终生佩带此刀,绝不让它落入第二人的手中。这件事说来容易,做来却简直难如登天。”
他苦笑着接道:“现在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知道这把刀的消息了,无论谁将这把刀夺到手,立刻就能成名露脸,震动江湖,带着这把刀在江湖走动,简直就好像带着包火药似的,随时都可能引火上身。”
风四娘笑了笑道:“这话倒不假,就连我说不定也想来凑凑热闹。”
杨开泰道:“但若比起第二件事来,这件事倒还算容易的。”
风四娘道:“哦?他要你干什么,到天上摘个月亮下来么?”
杨开泰苦笑道:“他要我们答应他,谁得到这把刀之后,就以此刀为他除去当今天下声名最狼藉的大盗……”
他话未说完,风四娘已忍不住抢着问道:“他说的是谁?”
杨开泰一字字缓缓道:“萧十一郎!”
已经上到第十样菜了。
杨开泰忽然看到满桌子的菜,脸色就立刻发白,喃喃道:“菜太多了,太丰富了,怎么吃得下。”
风四娘板着脸道:“这话本该由做客人的来说的,做主人的应该说:菜不好,菜太少……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杨开泰擦了擦汗,道:“抱……抱歉,我……我一向很少做主人。”
风四娘也忍不住为之失笑,道:“你这人虽然小气,总算还坦白得很。”
萧十一郎忽然道:“不知杨兄可认得那萧十一郎么?”
杨开泰道:“不认得。”
萧十一郎目光闪动,道:“杨兄既然与他素不相识,得刀之后,怎忍下手杀他?”
杨开泰道:“我虽不认得他,却知道他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这种人正是‘人人得而诛之’,我为何要不忍?”
萧十一郎道:“杨兄可曾亲眼见到他做过什么不仁不义的事?”
杨开泰道:“那倒也没有,我……只不过时常听说而已。”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亲眼所见之事,尚且未必能算准,何况仅是耳闻呢?”
杨开泰默然半晌,忽也笑了笑,道:“其实就算我想杀他,也未必能杀得了他,江湖中想杀他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但他岂非还是活得好好的?”
风四娘冷笑道:“一点也不错,你若肯听我良言相劝,还是莫要得到那柄刀好些,否则你非但杀不了萧十一郎,弄不好也许还要死在他手上。”
杨开泰叹道:“老实说,我能得到那柄刀的希望本就不大。”
风四娘道:“以你之见,是谁最有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