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军旗飘扬,旗下是天子本人。
黑色马车在荒原上疾驶。
已至深春的荒原并不荒凉,地面上长满了茂密的青草,放眼望去,绿色蔓延至天边,就像是一张绿色的毡子,上面点缀着白色的小花。
白色的小花是羊群……在青草里亦有真正的小白花若隐若现。
春风扑面而来,大黑马不停摆着头颅,兴奋地奔跑着,马蹄踩乱青草,踢起黑泥与花屑,有花瓣飘至它的大鼻孔前,美的直欲放声嘶鸣。
想着身后车厢里的那位高人,它啡里敢真的放声嘶鸣……压抑着死里逃生的兴奋与激动……粗重地喘息着,看上去就像是在傻笑。
宁缺端起一杯茶……递到夫子身前,说道:“老师,喝茶。”
此时他的心情极为舒畅愉悦,如果把心间的笑意完全展露出来,只怕脸上会多很多个酒窝……笑成一朵花,他觉得那样会显得对老师有些不敬,所以强自压抑着,压抑到唇角都有些颤拉,于是反而显得笑的很傻。
桑桑坐在车窗旁,有些紧张地攥着袖角,看着从上车后便毫不客气占据了软榻的夫子……笑的有些憨痴,也显得很傻。
夫子接过那杯热茶喝了。,看着二人说道:“傻笑做什么?”
宁缺傻笑两多,老实说道:“除了傻笑,这时候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桑桑点了点头……傻傻地笑了起来。
夫子把黄金巨龙的头颅凝成光团灌进她的身体里,她身体里的阴寒气息骤然消失,只残留了极少的几丝……已经构不成威胁。
更奇妙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道很鲜活的生命气息,那道气息并不像昊天神辉和冥王烙印那般纯净,显得有些繁杂。
那道生命气息包罗万象,有花草鱼鸟,有风霜雨露,有柳湖雪莲,有包子铺里的热气,有酸辣面片汤摊子下的陈年油腻。
这道生命气息里有人间的一切,自然也有很多杂质,甚至是污秽的东西,然而似乎正是因为这些杂质,所以才会显得那般鲜活。
因为那是真实。
桑桑不明白夫子对自己做了什么,但隐约明白关键不在于那道灌注到自己身体里的神辉光团,正是这道鲜活的生命气息,能够治好自已。
没有人能够治好的病,夫子一出手便好了,万里逃亡不知岁月,历经艰难困苦,最终绝望看到了昊天的神罚,夫子一出手便好了。
这两年,这一天,宁缺和桑桑的情绪大起大落,受到了太多的震撼,在这种时候,正如他所说,除了傻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过了段时间,他渐渐平静下来,也清醒了些,想着先前发生的事情,眉头微蹙,有些担心说道:“老师,西陵神殿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夫子把茶杯递给他,说道:“不甘与我何干?再来杯茶。”
宁缺苦笑一声,把热茶倒入杯中递了过去,心想对老师您来说,西陵神殿的愤怒自然不及一杯热茶重要,但大唐肯定会受到波及。
“老师,您难道不担心昊天迁怒于长安?”
“昊天会这么无聊吗?”
“那西陵神殿呢?”
“陛下如果不是陛下,现在或者还友书院后山里学习,按时间算,应该是你的六师兄,既然他现在在荒原,你觉得我需要担心什么?”
“但终究还是很危险,老师……您为什么不出手?”
“我会这么无聊吗?”
听到这个,极随意不负责任的回答,宁缺张大了嘴,不知该回些什么,如果是以前,有人敢把自己与昊天相提并论,他肯定以为对方不是疯了便是疯了,然而在亲眼目睹了今天这场神战之后,他知道老师没有发疯。
他想了想后说道:“天道无情,但老师您是有情之人。”
夫子问道:“荒原上都是人吧?”
宁缺点了点头。
夫子指着自己说道:“我也是人吧?”
宁缺想着那个在高空光明里执剑屠龙的高大身影,犹豫很长时间后说道:“您应该……也许”一还算是人吧?”
夫子闻言大怒,胡须乱飘,斥道:“哪有什么也许,我就是人!不是人,难道我是什么东西?”
宁缺苦笑说道:“您说的对,但这和咱们讨论的有什么关系?”
夫子说道:“既然我是人,难不成我能把世间所有人都杀了?这和事情,着实没有什么意思,我可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宁缺认真问道:“那您觉得什么才有意思?”
夫子悠悠说道:“与天斗,其乐无穷,其间才有大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