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村看着北城门的方向,脸上的皱纹变得愈发深刻,眼眸却是无比平静,那是连死亡都不在意的真正的平静,这种平静显得极为决然。
他望向桑桑,看着她腿上那处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流了太多血的缘故,桑桑小腿上的箭伤没有什么血,但在边缘处,还能隐隐看到一些血迹,那些血是黑色的。
陈村声音微哑说道:“神座大人,请您告诉我,我们没有做错。”
桑桑看着这名忠心耿耿的老年下属,心头微酸,准备说实话。
宁缺挥动马鞭,在车前狠狠抽了一记,鞭声响亮。
这一记马鞭,仿佛是抽在桑桑心上。
桑桑紧紧攥着掌心里的碎红布,指甲仿佛要刺进肉里,沉默片刻后,看着陈村脸上的皱纹,平静说道:“光明永远不会犯错。”
听到她的回答,陈村脸上深刻的皱纹舒展开来,整个人似乎瞬间年轻了数十岁,充满了鲜活的生命气息,跪倒在她身前,虔诚地亲吻她的脚背。
北城门外,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只有数十名佛宗苦修僧。
七枚大师站在这些苦修僧身前,苍白的脸上神情非常宁静,身上那些伤口还在流血,那两名红衣神官以神术自爆,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尤其是伤口里那些像光屑般的神辉残烬,非但没有治疗的效果,反而持续切割着他的肉身。
按道理说,他和这些佛宗苦修僧,应该在城内拦截宁缺胜算更大,但他选择城外作为战场,因为先前在白塔寺里,面对那个小男孩,宁缺终究没有拔出鞘中的朴刀,那么作为佛宗高僧的他,凭什么做不到不伤无辜?
一辆马车自朝阳城如同虚设的城门处冲了出来,挟着一道烟尘。
七枚大师默宣一声佛号,缓缓举起右手,食指与拇指对着那辆马疾点,竟是以残缺之手施出了完整的佛门真言大手印。
那辆马车没有停下,而是瞬间撞破强大的佛法气息,继续向着七枚大师和数十名苦修僧撞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辆马车忽然燃烧起来。
不是普通的燃烧,是在用昊天神辉燃烧。那些能净世间一切物的昊天神辉,从车厢里从车帘处喷涌而出,瞬间破掉真言大手印的笼罩。
七枚大师骤然一凛。
白塔寺里那两名红衣神官以神术自爆后,他便知道,西陵神殿内部有人不愿意冥王之女死去,他因此极为警惕。
但他还是没有想到,居然又出现了一名自甘堕落冥界的神官,而且看马车上喷涌而出的昊天神辉,那名红衣神官竟是更加强大!
熊熊燃烧的马车,继续向前。
七枚大师急声命令诸僧侣退避,心情愈发沉重。
西陵神殿究竟怎么了?昊天道门究竟怎么了?整个道门能够修行神术的红衣神官,最多也不超过十人,今日的朝阳城居然便来了三名,而这三名红衣神官居然都背叛了西陵神殿,要助冥王之女逃走!
炽烈明亮的光团出现在朝阳城外的原野间。
燃烧的马车瞬间粉碎,然后化为虚无,换作无数道威力强大的神辉喷涌,层层叠叠向着四面八方散去,狂风劲吹,石砾乱滚!
数十名佛宗修行者被震飞,七枚大师首当其冲,再受重伤!
当红衣神官陈村开始燃烧自已最后生命的时候,宁缺已经背着桑桑,从后面跳下了马车,然后借着光焰的遮掩,向前冲刺。
燃烧的马车,是最无畏的冲锋者,也是最强悍的开道者。
苍老神官用生命换来的光团,震动了城外的原野,狂风飞砾间,宁缺背着桑桑,从那些被震倒的佛宗强者们中间狂掠而过。
桑桑把头埋在他的肩后,没有去看原野间四处飘落的神辉余烬,拳头紧握。
宁缺奔跑着,看着北面不远处的大青山,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的声音并不响亮,也不尖锐,似乎是随意吹的。
在天空中飞舞的黑色乌鸦却听的非常清楚,发出嘎嘎难听的声音回
远处大青山里,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