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论了一会,其后分别静坐用功,疗养伤势。
在秘道中过了七八日,张无忌的剑创已好了九成,结了个寸许长的疤,当即为受了外伤的弟兄治疗,虽药物多缺,但他针灸推拿,当真着手成春。众人初时只道这位少年教主武功深不可测,岂知他医道竟也如此精湛,几可直追当年的“蝶谷医仙”胡青牛。
再过数日,张无忌剑伤全愈,当即运起九阳神功,给杨逍、韦一笑及五散人逼出体内幻阴指的寒毒。三日之间,众大高手内伤尽去,无不意气风发,便要冲出秘道,尽歼来攻之敌。张无忌道:“各位伤势已愈,内力未纯,既已忍耐多日,索性便再等几天。”
这数日中,人人加紧磨练,武功浅的磨刀砺剑,武功深的练气运劲,自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以来,明教始终挨打受辱,这口怨气可实在憋得狠了。
这天晚间,杨逍将明教的教义宗旨、教中历代相传的规矩、明教在各地支坛的势力、教中首要人物的才能性格,一一向张无忌详为禀告。
只听得铁链叮当声响,小昭托了茶盘,送上茶来。张无忌道:“杨左使,这小姑娘近来无甚过犯,请你打开铁锁,放了她罢!”杨逍道:“教主有令,敢不遵从。”叫杨不悔进来,说道:“不悔,教主吩咐,你给小昭开了锁罢。”杨不悔道:“那钥匙放在我房里的抽屉中,没带下来。”张无忌道:“那也不妨,钥匙想来也烧不烂。”
杨逍待女儿和小昭退出,说道:“教主,小昭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极为古怪,对她不可不加提防。”张无忌问道:“这小姑娘来历如何?”杨逍道:“半年之前,我和不悔下山游玩,见到她一人在沙漠之中,抚着两具尸首哭泣。我们上前查问,她说死的二人是她爹娘。她爹爹在中原得罪了官府,一家三口给充军来到西域,前几日因不堪蒙古官兵凌辱,逃了出来,她爹娘终于伤发力竭,双双毙命。我见她小小一个女孩,孤苦伶仃,虽容貌奇丑,说话倒也不蠢,便给她葬了父母,收留了她,叫她服侍不悔。”
张无忌点了点头,心想:“原来小昭父母双亡,身世极是可怜,跟我竟是一般。”
杨逍续道:“我们带小昭回到光明顶上之后,有一日我教不悔武艺,小昭在旁听着,怎知我解释到六十四卦方位之时,不悔尚未领悟,小昭的眼光已射到了正确的方位之上。”张无忌道:“想是她天资聪颖,悟性比不悔妹子快了一点。”
杨逍道:“初时我也这么想,倒很高兴,但转念一想,起了疑心,故意说了几句极难的口诀,那是我从未教过不悔的。其时日光西照,地火明夷,水火未济,我故意说错了方位,只见她眉头微蹙,竟发觉了我的错处。从此我便留上了心,知道这小姑娘曾得高人传授,身怀上乘武功,到光明顶上非比寻常,乃有所为而来。”
张无忌道:“或者她父亲精通易理,那是家传之学,亦未可知。”
杨逍道:“教主明鉴:文士所学的易理,和武功中的易理颇有不同。倘若小昭所学竟是她父母所传,那么她父母当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了,又怎能受蒙古官兵凌辱而死?我其时不动声色,过了几日,才闲闲问起她父母的姓名身世。她推得干干净净,竟不露丝毫痕迹。当时我也不发作,只叮嘱不悔暗中留神。有一日我说个笑话,不悔哈哈大笑,小昭在旁听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其时她站在我和不悔背后,只道我父女瞧不见她,岂知不悔手中正在把玩一柄匕首,那匕首明净如镜,将她笑容清清楚楚的映了出来。她却那里是个丑丫头?容貌比之不悔美得多了。而她的面貌和一人十分相似,这个人和本教却有大大的干系。待我转过头来,她立时又变成了挤眼歪嘴的怪相。”
张无忌微笑道:“要整日假装这怪样,当真不易。”心想:“杨左使是何等精明厉害的人物,小昭这小丫头在他面前耍花腔,自然瞒他不过。”
杨逍又道:“当下我仍隐忍不言,这日晚间,夜静人定之后,我悄悄到女儿房中,来窥探小昭动静。只见这丫头正从不悔房中出来。她迳往东边房舍,不知找寻什么,每一间房间、每一处隐僻之所,无不细细寻到。我再也忍不住了,现身而出,问她找寻什么,是谁派她到光明顶来卧底。她倒也镇静,说无人派她,只喜欢到处玩玩,出于好奇之心。我诸般恐吓劝诱,她始终不露半句口风,我关着她饿了七天七夜,饿得她奄奄一息,她仍不说。于是我将教中旧日留传的这副玄铁铐镣将她铐住,令她行动之时发出叮当声响,那便不能暗中加害不悔。”
“我所以不即杀她,是想查知她来历。教主,这小丫头乃敌人派来卧底,决无可疑,只不过她所相似那人离去已久,陈年旧事,我也没太放在心上,谅这小小丫头,碍得什么?念在她服侍教主一场,教主慈悲饶恕,那也是她的造化。”当日光明顶上,张无忌给周芷若刺伤,小昭对他情急关怀、他说认了她做妹子,杨逍都瞧在眼里,知教主与她颇有情谊,原来对她所怀的敌意,便减了不少。
张无忌站起身来,笑道:“咱们在地牢中关了这么多日,也该出去散散心了罢?”杨逍大喜,问道:“这就出去?”张无忌道:“伤势未愈的,无论如何不可动手,要立功也不忙在一时。其余的便都出去。好不好?”杨逍出去传令,秘道中登时欢声雷动。
众人进秘道时是从杨不悔闺房的通道而入,这次出去,走的却是侧门,以便通往后山。张无忌推开阻门巨石,当先出去,待众人走尽,又将巨石推上。那厚土旗的掌旗使颜垣是明教中第一神力之士,他试着运劲一推那块小山般的巨石,竟如蜻蜓撼石柱,全没动静,不禁伸出了舌头缩不回去,心中对这位青年教主更加敬佩无已。
众人出得秘道,生怕惊动了敌人,连咳嗽之声也半点全无。
张无忌站在一块大石之上。月光泻将下来,只见天鹰教人众排在西首宾位,天微、紫微、天市三堂,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神蛇五坛,各有统率,整整齐齐的排着。原来坛主白龟寿等多已去世,早另行立了新坛主。东首是明教五旗: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各旗正副掌旗使率领本旗弟兄,分五行方位站定。中间是杨逍属下天、地、风、雷四门门主所统的光明顶教众。那天字门所属是中原男子教众;地字门所属是女子教众;风字门是释道等教出家人,明教虽为拜火之独特教派,但门户宽大,释、道、景、回各教徒众均可入教,不必舍弃原来教门;雷字门则是西域诸外族人氏的教众。虽然连日激战,五旗四门无不伤残甚众,但此刻人人精神振奋。青翼蝠王韦一笑及冷谦等五散人站在张无忌身后卫护。人人肃静,只候教主令下。
张无忌缓缓说道:“敌人来攻本教重地,咱们虽欲善罢,亦不可得。但本人实不愿多所杀伤,务希各位体念此意,得饶人处便饶人。天鹰教由殷教主率领,自西攻击。五行旗由巨木旗掌旗使闻苍松总领,自东攻击。杨左使率领天字门、地字门,自北攻击。五散人率领风字门、雷字门,自南攻击。韦蝠王与本人居中策应。”众人一齐躬身应命。
张无忌左手一挥,低声道:“去罢!”四队教众分从东南西北四方包围光明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