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出口,双手加劲,杜玄二人哼也没哼一声,都已晕去。这一下重手拿穴,力透经脉,纵有高手救治,也非十天半月之内所能解穴。他跟着提起二人,顺手往身前另外二人掷去。那二人大惊,只怕杜玄二人又如对付赛总管那么对付自己,急忙旁跃闪避。胡斐一纵而前,乘二人身在半空、尚未落下之际,一手一个,又已抓住,这才转过身来,向赛总管道:“你怎么说?”
赛总管委顿在地,登觉雄心尽丧,万念俱灰,喃喃的道:“你说怎么就怎么着,又问我怎地?”胡斐道:“快放了苗大侠。”赛总管向两名侍卫摆了摆手。那两人过去解开了苗人凤的镣铐。
苗人凤身上的穴道是赛总管所点,那两名侍卫不会解穴。胡斐正待伸手解救,那知苗人凤暗中运气,正在自行通解,手脚上镣铐一松,他吸一口气,小腹一收,竟自将受封的穴道解开了,左足起处,已将灵清道人踢了出去,同时左拳递出,砰的一声,将另一人打得直掼而出。
范帮主为赛总管撞出板壁,隔了半晌,方能站起,正从板壁破洞中跨进房来,不料苗人凤打出的那人正好撞在他身上。这一撞力道奇大,两人体内气血翻涌,昏昏沉沉,难分友敌,立即各出绝招,互相缠打不休。
灵清道人虽给苗人凤一脚踢出,但他究是昆仑派名宿,武功有独到造诣,身子飞在半空,腰间一扭,已头上脚下,换过位来,腾的一声,跌坐在床沿之上。
胡斐大吃一惊,待要抢上前去将他推开,忽觉一股劲风扑胸而至,同时右侧又有金刃劈风之声,原来姜老拳师与另一名侍卫同时攻到。侍卫的一刀还易闪避,姜老拳师这一招“斗柄东指”却不易化解,只得双足站稳,运劲接了他一招。但那无极拳绵若江河,一招甫过,次招继至,一时竟教他缓不出手足。
灵清道人跌在床边,嗤的一响,将半边罗帐拉下,跃起身时,竟将苗若兰身上盖着的棉被掠在一旁,露出了上身。
苗人凤正斗得兴起,忽见床上躺着一个少女,亵衣不足蔽体,双颊晕红,一动也不动,正是自己的独生爱女,这一下他如何不慌,叫道:“兰儿,你怎么啦?”苗若兰开不得口,只举目望着父亲,又羞又急。
苗人凤双臂力振,从四名敌人之间硬挤过去,一拉女儿,但觉她身子软绵绵的动弹不得,竟是遭人点中了穴道。他亲眼见胡斐从床上被中跃出,原来竟在欺侮自己爱女。他气得几欲晕去,也不及解开女儿穴道,只骂了一声:“奸贼!”双臂挥出,疾向胡斐打去。
此时他眼中如要喷出火来,这双拳击出,实为毕生功力之所聚,势头犹如排山倒海一般。胡斐一惊,他适才正与姜老拳师凝神拆招,心无旁骛,没见到苗人凤如何去拉苗若兰,心下大奇,明明自己救了他,何以他反向自己动武,见来势厉害,不及喝问,忙向左闪让,但听砰的一声大响,苗人凤双拳已击中一名武师背心。
这人所练下盘功夫直如磐石之稳,一个马步一扎,纵是几条壮汉同时出力,也决拖他不动。苗人凤双拳击到之时,他正背向胡斐,不意一个打得急,一个避得快,这双拳头正好击中他背心。若换作旁人,中了这两拳势必扑地摔倒,但这武师下盘功夫实在太好,以硬碰硬,喀的一响,脊骨从中断绝,一个身子软软的折为两截,双腿仍然牢钉于地,上身却弯了下去,额角碰地,再也挺不起来。
众人见苗人凤如此威猛,发一声喊,四下散开。苗人凤左腿横扫,又向胡斐踢到。
胡斐见苗若兰在烛光下赤身露体,几个存心不正之徒已在向她斜睨直望,心想先保她洁白之躯要紧,顺手拉过一名侍卫,在自己与苗人凤之间一挡,身形一斜,窜到床边,扯过被子裹在苗若兰身上。这几下起落快捷无伦,众人尚未看清,他已抱起苗若兰从板壁缺口钻了出去。
苗人凤提脚将那侍卫踢得飞向屋顶,见胡斐竟掳了爱女而走,又惊又怒,大叫:“奸贼,快放下我儿!”纵身追出,但室小人挤,给几名敌人缠住了,任他拳劈足踢,一时难以脱身。
十
胡斐见苗人凤发怒时一副神威凛凛的模样,心下也自骇然,抱着苗若兰不敢停留,抢到崖边,一手拉索,溜下峰去。他知附近有个山洞人迹罕至,便展开轻身功夫,直奔而去,手中虽抱了人,但苗若兰身子甚轻,全没减了他奔跑之速。
不到一盏茶功夫,已抱着苗若兰进了山洞,将棉被紧紧裹住她身子,让她靠在洞壁,心中踌躇:“若要解她穴道,非碰到身子不可,如不解救,时间一长,她不会内功,只怕身子有损。”好生难以委决,当下取火摺点燃了一根枯枝。
火光下见苗若兰美目流波,俏脸生晕,便道:“苗姑娘,在下绝无轻薄冒渎之意,但要解开姑娘穴道,难以不碰姑娘贵体,此事该当如何?”苗若兰虽不能点头示意,但目光柔和,似羞似谢,殊无半点怒色。胡斐大喜,先吹熄柴火,伸手到衾中在她几处穴道上轻轻按摩,为她解通了受闭的经脉。
苗若兰手足渐能活动,低声道:“行啦,多谢您!”胡斐急忙缩手,待要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好,过了良久,才道:“适才冒犯,实为无意之过,此心光明磊落,天日可鉴,务请姑娘恕罪。”苗若兰低声道:“我知道。我不怪你。”
两人在黑暗之中,相对不语。山洞外虽冰天雪地,但两人心头温暖,山洞中却如春风和煦,春日融融。
过了一会,苗若兰道:“不知我爹爹现下怎样了。”胡斐道:“令尊英雄无敌,这些人不是他对手。你放心好啦。”苗若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怜的爹爹,他以为你……你对我不好。”胡斐道:“这也难怪,适才情势确甚尴尬。”
苗若兰脸上一红,道:“我爹爹因有伤心之事,是以感触特深,请您不要见怪。”胡斐道:“什么事?”一问出口,立觉失言,想要用言语岔开,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号称雪山飞狐,平时聪明伶俐,机变百出,但今日在这个温雅的少女之前,不知怎的,竟似变成了另一个人,显得甚为拙讷。
苗若兰道:“此事说来有愧,但我也不必瞒你,那是我妈的事。”胡斐“啊”了一声。苗若兰道:“我妈做过一件错事。”胡斐道:“人孰无过?那也不必放在心上。”
苗若兰缓缓摇头,说道:“那是一件大错事。一个女子一生不能错这么一次。我妈妈教这件事毁了,连我爹爹也险些给这事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