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书剑恩仇录(7)(2 / 2)

陆菲青日间见到霍青桐剑法家数,早留了神,他原只想考较考较,决无伤她之意,见她对自己剑招竟不理会,待刺到她身边时便凝招不发。这时霍青桐攻势凌厉,李沅芷缓不开手拔剑,被迫得连连倒退,口中还在气她:“我摸也摸过了,你杀死我也没用啦。”霍青桐一招“神驼骏足”挺剑直刺,剑尖将到之际,突然圈转,使出“天山派”剑法的独得之秘“海市蜃楼”,虚虚实实,剑光闪闪,李沅芷眼花缭乱,手足无措,眼见就要命丧剑下。

陆菲青这时不能不管,挺剑又把霍青桐的攻势接了过来。李沅芷缓了一口气,笑道:“算了,别生气啦,你嫁给我就成啦。”霍青桐眼见打陆菲青不过,受了大辱又无法报仇,见陆菲青一剑刺来,竟不招架,将手中长剑向李沅芷使劲掷去,竟是个同归于尽的打法。

陆菲青大吃一惊,长剑跟着掷出,双剑在半空一碰,铮的一声,同时落地,左手一掌“拨云见日”,在霍青桐左肩上轻轻一按,把她直推出五六步去,纵身上前,说道:“姑娘休要见怪。”霍青桐又急又怒,迸出两行清泪,呜咽着发足便奔。陆菲青追上挡住,道:“姑娘慢走,我有话说。”霍青桐怒道:“你待怎样?”陆菲青转头向李沅芷道:“还不快向这位姊姊陪不是?”

李沅芷笑嘻嘻的过来一揖,霍青桐迎面就是一拳。李沅芷笑道:“啊哟,没打中!”闪身一避,随手把帽子拉下,露出一头秀发,笑道:“你瞧我是男的还是女的?”霍青桐在月光下见李沅芷露出真面目,不由得惊呆了,愤羞立消,但余怒未息,一时沉吟不语。

陆菲青道:“这是我女弟子,一向淘气顽皮,我也管她不了。适才之事,我也很有不是,请别见怪。”说罢也是一揖。霍青桐侧过身子,不接受他这礼,一声不响,胸口不断起伏。陆菲青道:“天山双鹰是你什么人?”霍青桐秀眉一扬,嘴唇动了动,但忍住不说。陆菲青又道:“我跟天山双鹰秃鹫陈兄、雪雕陈夫人全有交情。咱们可不是外人。”霍青桐道:“我师父姓关。我去告诉师父师公,说你长辈欺侮小辈,指使徒弟来打人家,连自己也动了手。”她恨恨的瞪了二人一眼,回身就走。

陆菲青待她走了数步,大声叫道:“喂,你去向师父告状,说谁欺侮了你呀?”霍青桐心想,人家姓名都不知道,将来如何算帐,停了步,问道:“那么你是谁?”

陆菲青捋了一下胡须,笑道:“两个都是小孩脾气。算了,算了。这是我徒弟李沅芷,你去告诉你师父师公,我‘绵里针’……”他骤然住口,心想李沅芷一直没知道他真姓名,“……就说武当派‘绵里针’姓陆的,恭喜他们二位收了个好徒弟。”霍青桐恨恨地道:“还说好徒弟哩,给人家这般欺侮,丢师父师公的脸。”

陆菲青正色道:“姑娘你别以为败在我手下是丢脸,能似你这般跟我拆上几十招的人,武林中可还真不多。我知天山双鹰向来不收徒弟,但日间见你剑法全是双鹰嫡传,心中犯了疑,因此上来试你一试。适才见你使出‘海市蜃楼’绝招,才知你确是得了双鹰的真传。你师公还在跟你师父喝醋吵嘴吗?”说着哈哈一笑。

原来秃鹫陈正德醋心极重,夫妻俩都已年逾花甲,却还是疑心夫人雪雕关明梅移情别向,数十年来口角纷争,没一日安宁。霍青桐见他连师父师公的私事都知道,信他确是前辈,可是仍不服气,道:“你既是我师父朋友,怎地叫你徒弟跟我们作对?害得我们圣经抢不回来?我才不信你是好人呢。”说着背转了身子,她不肯输这口气,不愿以晚辈之礼拜见。

陆菲青道:“你剑法早胜过了我徒儿。再说,比剑比不过算得什么,圣经抢不回来才教丢脸呢。一个人的胜负荣辱打什么紧?全族给人家欺侮,那才须得拚命。”

霍青桐一惊,立觉这确是至理名言,骄气全消,回过身来向陆菲青盈盈施礼,道:“小侄女不懂事,请老前辈指点怎生夺回圣经。老前辈若肯援手,侄女全族永感大德。”说罢就要下跪,陆菲青忙扶住了。

李沅芷道:“我胡里胡涂的坏了你们大事,早给师父骂了半天啦。姊姊你别急,我去帮你抢回来,那红布包袱里包的,便是你们的圣经?”霍青桐点点头。李沅芷道:“咱们现在就去。”陆菲青道:“先探一探。”三个人低声商量了几句。陆菲青在外把风,霍青桐与李沅芷两人翻墙进店,探查镖师动静。

李沅芷适才见童兆和走过之时,还背着那个红布包袱,她向霍青桐招了招手,矮身走到一干镖师所住房外,见房里灯光还亮着,不敢长身探看,两人蹲在墙边。只听得房内童兆和不住哇哇怪叫,一回儿声息停了。一名镖师道:“张大人手段真高明,一下子就把我们童兄弟治好了。”童兆和道:“我宁可一辈子动弹不得,也不能让红花会那小子给我治。”一名镖师道:“早知张大人会来,刚才也犯不着去给那小子赔不是啦,想想真是晦气。”一个中气充沛的声音说道:“你们看着这对男女,明儿等老吴他们一来,咱们就动手。这几个也真脓包,四个人斗一个女娘们还得不了手。只是这案子他们在办,我不便抢在头里。”童兆和道:“你张大人一到,那还不手到擒来?你抓到后,我在这小子头上狠狠的踢上几脚。”

李沅芷缓缓长身,在窗纸上找到个破孔向里张望,见房里坐着五六人,一个四十多岁、身穿官服的面生人居中而坐,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张大人,见那人双目如电,太阳穴高高凸起,心想:“听师父说,这样的人内功精深,武功非同小可,怎么官场中也有如此人物?”只听阎世章道:“老童,你把包袱交给我,那些回回不死心,路上怕还有麻烦。”童兆和迟迟疑疑的把包袱解下来,兀自不肯便交过去。阎世章道:“你放心,我可不是跟你争功,咱们玩艺儿谁强谁弱,谁也瞒不了谁。把这包袱太太平平送到京里,大家都有好处。”

李沅芷心想,包袱一给阎世章拿到,他武功强,抢回来就不容易,灵机一动,在霍青桐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即除下帽子,把长发披在面前,取出块手帕蒙住下半截脸,在地下拾起两块砖头,使劲向窗上掷去,砸破窗格,直打进房里。

房里灯火骤灭,房门一开,窜出五六个人来。当先一人喝道:“什么东西?胆子倒不小。”霍青桐胡哨一声,翻身出墙,众镖师纷纷追出。

李沅芷待众镖师和那张大人追出墙去,直闯进房。童兆和被人点了大半天的穴,刚救治过来,手脚还不灵便,躺在炕上,见门外闯进一个披头散发、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东西来,双脚迸跳,口中吱吱直叫,登时吓得全身软瘫。那鬼跳将过来,在他手中将红包袱一把抢过去,顺手啪啪两下,打了他两个耳光,吱吱吱的又跳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