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川抽空看她一眼,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他道:“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的。”
苏湘想,大概那个给她看的东西不方便放在车内,他这会儿送她去那个地方。
她放松下来,脑袋靠着车门闭上眼睛。今天她精神绷了一天又喝了那么多酒,松懈下来了就想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手。她的手掌落在一只宽大的手里,掌心干燥温暖,皮肤微微粗粝,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一下一下的。
有了这个感觉,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她的手正落在傅寒川的手里。
男人半侧着身体,左胳膊肘支在方向盘上,手指撑着额头。他低垂着眼眸,右手握着她,认真的看着她的手。
男人的脑袋低垂,洗过的头发蓬松,几缕发丝垂在宽阔额头,浓眉在额发半隐,鬓角的头发修剪的干净,露出耳朵,耳朵上部与比眉毛差不多高,嗯……好像还要高出一点点。
算命书上说,耳朵位置高的人是吉相,嗯……傅寒川一直挺好命的,除了遇上她这个哑巴。
苏湘蹙了蹙眉毛,她的手有什么好看的。她抽了抽,男人就加了些力道没让她抽开。
他知道她醒了。
苏湘就没再动,等着他开口。她转头顺便看了下周围环境,发现这是在长安公园。
长安公园是个很老的公园了,围湖而建,晚上允许开车进来,以前很多情侣出来约会的地方。不过后来北城也建了迪士尼乐园,这个公园渐渐就被冷落了。
夜色下的公园安安静静的,微寒的天气下没什么人,远处的摩天轮孤寂的树立在那里,一个巨大的圆盘与天上月亮作伴。
傅寒川难道把东西藏这里了?还是约了什么人在这里见面?
苏湘一头雾水,转过头来看向他。
公园为了节约资源,只开了路灯照明,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皮肤显得很白,鼻子挺拔,垂下的眼皮掩藏了他的犀利目光,看上去显得柔和。
苏湘不知道他干嘛握着她的手又不说话,正要开口时,男人抬起眼皮,深邃的目光盯住她。
苏湘一怔,他这样深情款款的目光她完全不习惯,心尖颤了下,都忘了抽回手。
男人的拇指摩挲在她的手背上,麻麻酥酥的。
“傅寒川——”
“苏湘,你是矜贵的。”
两人同时开口,苏湘又是一愣,男人轻轻的似呢喃,低沉的男音像是被拨动的大提琴琴弦,划开了空气,音波一瞬即逝,却清晰的落在了耳朵里。
苏湘看了看傅寒川,眉头皱了起来。这回,她用力的抽回了手,低头看了看。
她的手背皮肤都被他搓红了。
她的表情没有感动的意思,反而冷了下来,她开口道:“傅寒川,你不是在吉隆坡的时候就知道了吗?”
在吉隆坡,在宴家,他们听到了完整的故事,苏湘的身世傅寒川完全清楚。
那时候他还说,他不会碰她任何的东西只碰她,听得她怪恶心的。
“怎么,看到今天的宴会,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被认下来了,完全确定了我的身份,你才觉得这是尘埃落定了?”
在吉隆坡认亲是一回事,在众人面前被承认身份又是另一回事。
在别人眼里,她成了宴家的女儿,与落魄的苏家女儿身份相比自然是矜贵的了。苏湘在与那些贵宾敬酒的时候,从他们的眼神里也能感觉出不同来。
但苏湘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一样的,她依然姓苏,没变换身份,除了多了几个亲人,什么都不会改变。
傅寒川听着她冷冷的腔调,唇角翘了起来,看着苏湘的目光柔和,他仍旧捉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捏了捏道:“我说的矜贵,不是你的身份。”
“我说你矜贵,是你作为一个女人,你是矜贵的。”
苏湘又皱了眉毛,只觉得他今晚古古怪怪的,该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吧?
她道:“傅寒川,你病了吗?”不然在这里说什么胡话呢?
他傅寒川会说一个女人,说她苏湘是矜贵的?
他对她欺压的时候,可没说她是矜贵的。
傅寒川圈住她的手,唇角依然微翘,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看着她纤细的手腕,粉红的手心,白白净净的手指葱段似的。
他道:“苏湘,以前我从来没有这个念头。我觉得你是我的女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你是我的就是我的,所以我就不觉得你矜贵的。只是想你尽快的回到我的身边来,归到原位。”
“可你有自己的思想,有你的骄傲你的尊严,你的介怀。我以前觉得足够尊重你了,但要说多深刻……”
他停顿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说出来就减分了,让她讨厌了。
哄女人高兴的尊重是为了哄她开心,那是小情调,真正的尊重不应该是那样的。具体是哪样,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尊重两个字,拆开来是尊敬与重要,他是这么理解的。
她是一本他看不完的书。
翻看第一眼觉得不入眼,看下去就觉得她好看。她漂亮,智慧,温柔,大度,体贴,还有上进心。她独立,不肯依附男人,她坚强有韧劲……总之,她什么都好。
对他来说,她是他最重要的人,是他想要牵手一辈子的人。
傅寒川看着苏湘,她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他,把最好的年华留给了他。如果生命是一朵花,她在傅家枯萎了。
而现在,那么多年过去,她的脸没有什么变化,皮肤水润白皙,目光清澈,矜贵骄傲,比起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这都不是在他手里养护出来的。
他承认她这些变化的时候又满心嫉妒,嫉妒之下,更刺激了他决心要那比那个人更好。
若不是更好,他要如何才能让她回家呢?
他总不能蛮横的给她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他的家绝不能是一地鸡毛,让她不想回来。
他也不能哄她说,这个家他收拾干净了,回来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做他的傅太太了。
在傅寒川的认知里,苏湘是他的妻子,这个从没变过。不然也不会在她走了还与她复婚,她是逃不开他的手心的。
可在苏湘的认知里,傅家是伤害了她的地方,那里是刀剑布阵的地方,他也是伤害她的人之一,她惧怕,躲避是本能。
他私心里埋怨过,如果她回来了,他们完全可以一起面对一切困难,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他就不会那么累了。
可他凭什么这样认为?
他没给过她安全感,却自以为对她负责,要她回来面对这一切?
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不会自找麻烦,破坏自己的平静生活。
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躲得远远的。
乔影的话说对了,他没有的,祁令扬有。
傅家没有祁家的平静,傅寒川也没有祁令扬对她的耐心养护,不管是耐心培养她的能力,还是耐心培养他们的感情。
傅寒川握着苏湘的手,垂着眼眸慢慢说道:“傅家是杯坏水,滋养不出漂亮的花朵来。所以,你在傅家只能枯萎了。但以后,我会重新给你一个不一样的家,你在我这里,一个可以安心依靠的地方。”
傅寒川想,她再坚强,总要一个可以安心依靠的人,他要做的是她可以放心依靠的人,不是她看见就想躲的人。
可他做过持刀人,伤了她,她见到就害怕,怎么办?
他握着她的手在唇边吻了下,这个认识让他心慌。他要怎么办,才能让她放下戒备,信任他,重新接纳他?
苏湘望着他,还是觉得他怪怪的。
他从没这么对她说过话,他一直毒舌来刺她,毫无温柔可言。
可他突然这样的温柔,让她有些毛骨悚然,可他又突然的好像慌了起来,他有什么可慌的?
天下第一的傅寒川,能有什么让他慌张的事情?
这时,傅寒川的眼神又坚定了起来,他望着她,缓慢而坚定的道:“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矜贵的女人,让你觉得,做我傅寒川的妻子,是一件骄傲又幸福的事情。你可以对着全世界说,我,傅寒川是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