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霖看着前方一大片湛蓝的天空,沉沉说道:“老夫人年纪大了,不适合大喜大悲。”
宴孤点了点头:“父亲说的是。”
比起其他家族人丁兴旺,他们宴家,不,叶家,老老少少总共不过三人,相依为命。七年前,沈烟死讯,宴霖也只告诉老夫人她病死,并没有将那惨烈实情说出来。
吉隆坡,傅寒川坐上车回返酒店,乔深说道:“傅先生,那位老夫人什么都没说,这几天,我们是不是白等了?”
傅寒川听出来乔深的语气中有些焦躁,以往出差,时间再长他也不会这样多话,他道:“想回国内了?”
乔深一怔,抿住了嘴唇垂下眼皮,傅寒川转头看向窗外,这一路都是碧绿扶桑,他道:“她不是什么都没说。”
老太太对外人机警,自然不会有问必答,不过当他提到沈烟的时候,那位老太太是有反应的,只是她还在克制。而且,她对那束姜花的感情不同寻常。
乔深想了想,仔细回忆了下,好像老夫人的反应是有些不太一样。
“那么我们是继续等在这里吗?”
可继续守在这里,总不见得慢慢跟那老夫人处朋友,等大家熟络了再问一遍吧?问题是,那是人家的私密,就算熟络了,也不大可能问得出来的。
傅寒川靠坐在座椅上,闭着眼皮,放在腿上的手指用力的摩挲着食指的一截指骨。
这里面差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环节,所以要从那么多凌乱的信息中找到有用的,能够拼凑出来的信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沈烟与苏明东是合葬在一起的,那么马来这边的坟墓,又是怎么回事?
傅寒川的手指用力一攥,睁开眼来,他道:“先订回城的机票。”
……
晨风画廊属于高端画廊,光从装修上来看,就与其他画廊差别开了。
挑高的设计层,各种尺寸大小的画悬挂在墙面上,柔和的灯光照射下,每一副画都仿佛有了生命。画廊分为两个区域,以中间的接待厅为中轴,东侧是水墨国画,包含了名家书帖,西侧是西洋画,日韩等著名画作也囊括其中。
据说,在这里,有些名画只挂着不出售,需要竞拍才能得到。
不过不管这么样,光是这里的艺术气息就让前来的人自然而然的安静下来,静静的欣赏这里的佳作。苏湘以为孩子们来这里以后会觉得无趣,此时她看那俩小孩,傅赢睁大了眼睛,一脸欣赏之意,珍珠更小,但在这样的氛围中也只安静的跟在她的身边。
地面上铺着地毯,脚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他们几个人一路看过去,看到有意思的画作就多停留一会儿。这上面不乏一些很多年前的画作,不少已经是当代名人画家,那些画作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价格不菲。
苏湘一直挑落款在三十年前的画,但可惜的是这些画作中并没有。
画廊的经理人为人机敏,前来看画的又多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认出苏湘的那张脸,她主动前来问道:“苏小姐,这些画作,看得是否还满意?”
苏湘微微一愣:“你认得我?”
那经理人笑了笑道:“去年的扶蕊慈善拍卖,本画廊有一幅画也在上面拍卖,所以见过苏小姐。”
“哦。”苏湘点了点头,就听那经理人问道,“苏小姐,可有什么能够帮你的?”
苏湘正好想问,于是道:“我想问一下,你这里,所有的画都在这展览中了吗?”
经理人微微笑道:“这次展出中的,只是本画廊收藏中的一部分。”
“那我可否看看那些未展出的?”
“这个……我需要问一下贺先生。苏小姐请稍等。”说着,她点了下头,前去询问。
等待的时间里,苏湘看了眼祁令扬,心里在打鼓。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里她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距离那个人很近很近。好像转一个身,或者抬头就能看到。
可是,她甚至不知道那个画家叫什么,姓甚名谁。
她又有些怨愤苏润,他竟然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却对她恨之入骨。
祁令扬捏了捏她的手指,说道:“别急,那位贺先生做这行业很多年,应该能找到一点眉目。”
“嗯。”苏湘点头,轻轻的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会儿,一位蓄着山羊胡,带着圆形黑框眼镜的老头走了过来,个子不高,胖胖的脸将他脸上的褶子撑开,给人一种圆滑世故的感觉,他本人身上并没什么艺术气息。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老头,经营的是画廊生意。
老头在苏湘他们面前站定,笑呵呵的道:“苏小姐,祁先生,听说你们想看看别的画作,可是对那些画不满意?”
祁令扬并不意外这个老头认出了他,他淡笑了下道:“不是不满意,不过既是艺术品也讲究眼缘。”
“呵呵,祁先生说的是。”他转头看了眼苏湘,“人看画,就跟挑对象一样。不管对方是不是漂亮,关键要入眼。”
祁令扬笑而不言,苏湘挤着笑,问道:“那么贺先生可否让我们看一看?”
老头要做大生意,祁令扬这种大富豪亲临画廊,当然想做他的生意。他的手臂一划:“请。”
苏湘转头吩咐张妈跟司机看着两个孩子留在这边,然后随着那老头往前走。
中间的接待厅后面有一扇门,打开那扇门,里面是一条通道,下了楼梯可达地下室。楼梯的墙侧上也挂着画作,一路下去,眼前的光线就跟艺术展厅一样明亮。
这里不分东西艺术,全部的放在一起,还未区分开来,许多都被包封着。老头站在一边,笑呵呵的道:“我所有人的画都在这里了,就是不知道哪一幅能够入苏小姐的眼了。”
苏湘对他轻点了下头,往那些画看过去。画堆在这里,油纸封皮上写着画者名字,还有作画时间,所以并不那么难找。而且从上面落着的灰尘来看,也能够看出些年月。
苏湘在那边找画,祁令扬站在老头旁边,老头看了看他道:“祁先生不一起吗?”
祁令扬笑说道:“我送她的礼物,当然是要她喜欢。”
老头笑呵呵的点头:“祁先生对苏小姐很是体贴。”
祁令扬笑笑,指着靠墙摆着的,看起来有些年月的画转问道:“贺老先生,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哦,请教不敢当,祁先生有什么尽管问。”老头被“请教”二字弄得有些飘,笑呵呵的看他。
祁令扬道:“听说贺老先生做画商有三十多年,认识无数画家,才子佳人,不知老先生是否也了解一些关于这些画家的故事?”
老头闻言一怔,眼角的笑褶挤得像是菊花一样,他道:“原来祁先生也喜欢听故事。这个嘛,才子佳人,当然有很多故事。”少了那点故事,他的画还卖不出那么高的价格呢。
祁令扬道:“听家父说,三十多年前,北城有三大美人,其中一位沈烟也是跟画家有些故事,不知道老先生是否听说过?”
老头眯起眼睛,身体微微后仰,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做思考状,瞥了一眼祁令扬说道:“这个嘛,祁先生的母亲,也是一位佳人呐。”
祁令扬对俞可兰的故事自然清楚,他笑道:“那三位美人,只有沈烟的最为扑朔迷离,最符合才子佳人的故事。”
老头感慨的叹了一声:“是啊,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哎……”倾城倾国的一个大美人,最后不得善终。
他道:“说起来,我还见过那位大美人啊……”
祁令扬趁机说道:“老先生三十多年前入行,应该也是认识那位画家的吧?”
老头抚着山羊胡,往前走了两步停一下,又走两步,在这方寸中回忆往事。他又沉沉的叹了口气道:“认识,当然认识……都过去三十年咯……”
这时候,苏湘在那些画堆里找到一幅符合当时年月的旧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找那些画,别的碰过时都没有拆开一看的念头,只有这幅画,她摸着的时候,心里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心里就是有一种,就是它的直觉。
她看着封皮上被灰尘掩盖的模糊字迹,不嫌脏的擦了擦,两个铅笔写的名字清晰起来——叶承。
她喃喃的念出这个名字时,老头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