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董呵呵了两声,以为这半截话能够提醒傅正南,有些话也不是那么好说出口,谁知傅正南就是来了个不理不睬,只恶狠狠的瞪着他。
顾董只好再无奈说道:“老傅,你也别这样看我。我跟唐老也只是代表了董事会的意思。”
他看了眼身边站着的一脸尴尬的唐老,将他也给拖了出来:“唐老,你说是不是?”
唐老皱着眉,一句话都不想说。当初做下那个提议是为了挽救傅氏,他也不想做出拆人婚姻的事,现在完全是被架着来的。这也太无耻了,居然还有旁人催着别人离婚的,他一只脚都踩到棺材里了,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见唐老没有附和他,顾董瘪了瘪嘴,只好自己将这出戏给唱了下去。他看向卓雅夫人道:“夫人你之前承诺过会一力承担责任,现在事情紧急,还请夫人见谅。”
他给一旁守着的律师使了个眼色,那律师抽出文件来放在卓雅夫人面前,卓雅夫人看了眼,倒还真的配合着拿起了文件看起来。
顾董见状,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嘴角忍不住的勾了起来,心说:倒也没那么不懂事。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寂静的病房内除了唐老偶尔的咳嗽声,就只有纸张翻动的哗哗声。小半晌过去,字儿也没签下来,卓雅夫人好像要将那文件背下来似的。傅正康等得有些不耐烦,眉头蹙起来瞥了一眼顾董。顾董这会儿勾起的唇角也落了下来,额头沁出几滴汗,莫不是要反悔,还是在拖时间?
意识到这个,他赶紧看了眼病房门口,再拖下去,万一傅寒川听到风声过来了怎么办,这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当初全董事会都赞成,就连卓雅夫人跟傅正南都答应了,就他一个人反对,还提出那么荒唐的建议。
这时候,傅正康拳头抵着嘴唇轻咳了声,律师会意,上前问道:“卓雅夫人,可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为您解释。”
卓雅夫人将文件往前一丢,漠漠的看向了傅正南道:“你怎么不看看?”
听她发话,顾董心中又松了口气,原来她是等傅正南。却见傅正南冷笑着看向傅正康道:“跟卓雅离婚,前提是傅氏在我的手上,现如今傅氏都不是我的了,我又何必?”
“你在董事会上信誓旦旦,说会消除影响,改变傅氏的现有局面,带领傅氏走向新的辉煌。怎么,都是空口说大话了?”
傅正康微挑了下眉毛,开口道:“正南,你都一把年纪了,在这儿说什么小孩子气话。我现在在做的,不正是在努力消除由卓雅夫人带来的恶劣影响?”
“虽然傅氏不是由你当家做主,但你也是傅氏的一份子,拿着傅氏的分红。难道你真想眼睁睁的看着傅氏就这么没落下去?”
“相信你也看到了,南城的常家,已经扛不住了。眼下北城,一个个都在虎视眈眈,我们傅氏还能坚持多久,我也不知道。”
“还有正南……”他停顿下来,往前走一步靠近傅正南,向他微斜过身体,往外看了眼压低声道,“人家已经等了你十多年,也该给人个交代了,是不是?”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但是病房内所有人都能够听得到。傅正南有位地下夫人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但在人面前被这么说起,卓雅夫人感觉深深的被羞辱到了,手指瞬间掐紧了被子。
她用力的咽了口口水,突然侧转身体从抽屉里拿出了另外一份文件递给傅正南:“拿去!”
傅正南看了她一眼,疑惑的接过文件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份已经签署过名字的离婚协议。
他惊愕的看着卓雅夫人,原来她一早就准备好了?
卓雅夫人一脸冷傲,平静说道:“文件,我早就准备好。我为傅氏带来的恶劣影响,我会承担,不会食言。”
与此同时,身在律师大楼的傅寒川面色平静的看完了律师交给他的文件,对面的律师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道:“半个小时以前,卓雅夫人通知我,将这份文件交给你,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请傅先生签字吧。”
傅寒川放下文件,抬眸淡漠的看着对方道:“她什么时候给你的?”
“傅老爷子下葬的当天。”
傅寒川眸光微闪,那一天,老爷子下葬以后,卓雅夫人就以养病为由先回了医院,并未去参加晚上的送行宴,这么说,是那个时候?
就听那律师接着说道:“另外,夫人还托我转告你,她说,她相信你能够重新拿回傅氏。”
……
古华医院,傅正康达到目的,脸上噙着微笑离开了病房,随他一起来的顾董等人也跟着一起走了。
病房内,并未因为人少的关系僵冷的气氛有所缓解。傅正南看了眼卓雅夫人,她脸色淡淡的看着窗外,似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卓雅,你不必——”傅正南刚开口,卓雅夫人便截了他的话,她冷笑着道:“傅正南,别告诉我说,你还想继续跟我过日子。咱俩从来就没有交心过,你这辈子,心里面装着的人也不是我。”
“我是高高在上的卓雅夫人又如何,我忍了这么多年的屈辱,我受够了……”
她攥紧的手指就不曾松开过,掌心骨传来刺痛,她微微的哽咽了下,眨了眨眼却是一滴眼泪都没了。
任她再高贵如何,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被人嘲笑自己的老公在外养女人,男人被绿时觉得羞辱,女人又何尝不是?
她道:“现在,你已经不是傅氏的董事长,傅家也再不是你当家做主,所以,我也不需要再是卓雅夫人了。我卓雅,从头到尾,嫁的,也只是那个至高的位置而已。”
傅正南的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嗫喏了下嘴唇后说道:“卓雅,这些年多亏你,是我对不起你。”
“呵……”卓雅夫人哂笑了一声,她在傅家那么多年,换来他这一句的肯定,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转过头来,对着傅正南道:“这些年,我为你,为傅家做过的事不少。现在,我也只拜托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找出那个陷害我的人,我卓雅,不能吃了这个亏!”
……
傅寒川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卓雅夫人一人独自站在窗前,她身上披着一条旧披肩,背影看起来格外的孤寂。
傅寒川认出来,那条披肩是卓雅夫人在还未出嫁之前买的。他原本不知道这事儿,有一次家里归置物品,下人准备拿出去丢掉时,被她看到又拿了回来。
她把那条披肩摸了又摸,说这是她在商店里看到,花了她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那时候,她虽然贵为卓家的大小姐,也要工作赚钱。
傅寒川所不知道的是,在当时,卓雅夫人买下这条披肩之前,有一位长相英俊,风度翩翩的男人先看中了这条披肩,当时他一个人,便请店里唯一的一位姑娘,也就是卓雅夫人来帮着试戴一下,但他当时没有买,卓雅夫人便买了下来。
她当时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只是一次次的穿着那件披肩在镜子面前前后左右的看,一次次的回忆着那时的场景,那个男人温柔又细致的帮她抚平上面的压痕,满眼的欢喜。
她也不知道,后来那个男人带着他的女朋友又来店里,想要买下那条披肩却已经不在了。
她不知道,在那不久后,那个男人与她又一次的见面,说要追求她,她只记得当时,她快乐的觉得周围的花都开遍,空气都是芬芳的。
她更不知道,那个男人娶她,是带着目的的,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再后来,她的工作就是怎么做好卓雅夫人了。她成为整个北城最尊贵的女人,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快乐……
卓雅夫人转过身来,眉眼平静,脸上并无怨恨。傅寒川望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病房响起单调的脚步声。
“母亲……”
卓雅夫人唇角浮着淡笑,说道:“我是自愿的。”
三年前,她逼着苏湘跟他离婚,三年后,她被人逼着离婚。也许有人会这么想吧,但不是,她卓雅,不信什么因果循环天理报应,她是自愿离婚,再也不想当什么卓雅夫人。
她的手指慢慢的摩挲着身上的羊绒披肩,细微处,能摸到上面非常细小的虫眼儿。
保存了三十多年的披肩,早已不见当初的美丽,只有褪了色的红,还有看不到的千疮百孔。
“律师楼,你已经去过了吧?”
傅寒川皱着眉点了下头:“嗯。”
卓雅夫人微微一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指捏了捏,就像小时候对他那样,她抬起头来,他长得这么高大,都记不清那个时候的他了。
她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慢声说道:“那就好。寒川,那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就全凭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