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女子让他活着,他愿意为女子当狗头军师,帮她打理匪寨,也算是一条出路。
女子冷笑道,“你是想与我一样当土匪了?”
风珏道,“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值得试一试。”
土匪怎么了?
难道土匪就不能有上进心,不能努力自己的事业,扩大就业版图?
职业歧视要不得!
风珏又侃侃而谈,说得周遭几个旁听土匪都心动了,奈何土匪寨子是女子说了算,是她的一言堂。如果她不肯点头答应,哪怕土匪再看重风珏的才能,风珏也只能被剁了喂老虎。
半晌之后,女子点头道,“还有那么点儿意思,留着吧。你旁边这是书童?”
风珏道,“是,家境贫寒但买个廉价小童还是能做到的。”
女子道,“丢后院去洒扫洗衣服,正缺一个打杂的。”
于是,风珏成功化身“凤三”在这家土匪寨子当起了狗头军师。
他慢慢博取女子——姜芃姬的信任,才知道这间看似平常的寨子实则经营范围极其广泛。
人家不仅兼职拦路抢劫,他们还兼职当保镖护送人。
没人聘用他们怎么办?
拦路去抢啊,看看被拦截的商户是想被抢劫还是聘用他们护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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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土匪的做法,风珏看得呆了。
“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女子翻了个白眼,“我们是土匪,土匪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土匪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其中又以土匪头子姜芃姬为甚,人家不仅敢拦路抢劫狗大户,人家连东庆官府的官员都敢抢。简直是无法无天极了,风珏心里吐槽,实际上却在助纣为虐。
过了几个月,风珏也渐渐被女子洗脑,居然很神奇地认同了她种种说辞。
每逢夜里他都要告诉自己冷静,白天却又眼巴巴跟着土匪头子到处挑战吞并周围匪寨。
为了匪寨的可持续发展,风珏也是夙兴夜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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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天才级谋士,风珏也敏锐发现这窝匪寨的可疑之处。
看似蛮横不讲理的土匪头子,似乎在暗中谋划什么,其他土匪没什么可研究的,但土匪头子——很可疑!为了解开这个谜底,风珏有数次机会能离开匪寨,但他就是没走,继续留着。
某一日,风珏在吞并同行匪寨活动中立了大功,各种人员安排极其出色。
匪寨摆了庆功宴,风珏作为狗头军师也被众人拥着喝了好多酒。
喝着喝着就喝高了,风珏年少时候的酒量并不好,喝多了还眼泪汪汪的,行事与平时大相径庭。他喝醉了,憋不住心里话,斗胆问出心中的疑惑,却套出姜芃姬内心筹谋的“大计划”!
“我要颠覆这乾坤!”
同样喝高的土匪头子爬上屋顶,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指着天边的圆月。
“我要这日月颠倒,我要这众生臣服!”
风珏抱着酒坛蹲在梯子下给她啪啪啪鼓掌。
“好志向啊大当家!”
姜芃姬醉醺醺问他,“那你想做什么?”
风珏醉呼呼道,“我这志向没大当家厉害。”
他是真醉了,但那位大当家看似醉了,实则眼明心亮,眼底偶尔还有狡黠的光芒。
风珏对着月亮狂吼道,“我要成就前人所不能成之事!”
这天底下就没有他风珏迈不过去的坎儿!
借助风氏背景叱咤朝堂有什么有趣的,这东庆、这朝堂、这糜烂百官……哪个配得上他?
东庆皇帝哪里值得他俯首称臣?
一想到自家大哥和二哥循着家族安排的路,按部就班地活,他便觉得难受极了。
不是为了自己难受,是为了两位哥哥无法随心随性而活难受。
“你要颠覆乾坤,颠倒日月,众生臣服——我就帮你,帮你做到这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这下子,轮到姜芃姬抱着酒坛给他啪啪啪鼓掌了。
“好志向啊凤三军师!”
风珏两颊醉红,脚步虚浮地左摇右晃,摆手道,“好说!小事儿!不值得吹嘘!”
这一夜的月皎洁干净,清冷却又不让人寒冷,反而舒服得很。
也是从这一夜开始,风珏与这位土匪头子有了外人道不清说不明的诡异默契。喝酒撒欢搞事情,人生十几年二十年前不能做、不敢做的,风珏脱去风氏三郎身份都开开心心干了一遍。
他想,遇见姜芃姬是人生最美好的意外。但随着岁月推移,世道变化,他的身份从凤三、风珏、风军师在到风爱卿……看似收获了很多,实则——他身份变换的时候也失去了更多东西。这些东西,有些是心甘情愿放弃的,有些则是迫于势态无奈失去的。
多年后,女土匪头子变成君临天下的帝王,她醉醺醺唤他“凤三”的时候,风珏也“醉意朦胧”地笑呵呵回应,看似亲昵实则疏离。亦或者说,他们都清楚对方没有醉,只是装醉罢了。
曾经无话不谈,如今疏离淡漠。
风珏有自己的苦衷,变成曾经最厌恶的人,走上与她期望中截然相反的路。
这梦境漫长而隽永,风珏躺在榻上忍不住唇角勾笑,又时而蹙眉难过。
直到一声声钟声幽幽传入耳畔,将他从梦中唤醒。
“外边儿……为何这般吵?”
风珏睁开眼,须发灰白的他近日生了场大病,最近几日病情才好转,这才梦到年少趣事。
外头钟声仍旧未停,风珏觉得吵闹得很。
这时候,守在外头的孝子贤孙颤颤巍巍道,“大行皇帝……”
风珏听着不对劲儿。
“谁?”
长子面色苍白道,“大行皇帝……半个时辰前……驾崩了……”
风珏半坐在床榻上,手中握着的珠串撒了一地。
结伴同行近四十年的人……
这么走了?
刚才的钟……是国丧……
他们相逢于微末,因机缘巧合而结识,虽说荒诞却也不失为一段君臣趣谈。
这段趣谈唯一的败笔——约莫就是结局并非喜闻乐见的HE,君臣之情更未持续到最后,反而是疏离淡漠了。
“父亲……您……节哀……”
风珏一人静默良久,从晨光初现到黄昏渐临,这才恍惚回神,身子僵硬地拾起地上散落的珠子。
“来人,更衣,进宫去见先皇。”
先帝驾崩,哪怕臣子病得起不来,那也要爬着过去。
风珏不知道被士族打压下登位的新帝对风氏还有几分情分,但却不能主动将把柄送到人家手上。
先帝与先帝之女,终究是不一样的。
“以后……可要在你女儿手里讨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