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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渊说完这话,聂洵面露倦怠之色,双眸沉沉半阖,盖住眼底涌动的异色。
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近乎凝滞,周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似无声的较量。
“学生十分敬仰聂军师,听闻军师遭遇,心下愤慨难平啊。”半晌之后,花渊倏地展颜笑道,“闻名不如见面,军师性命垂危之时还记挂主公和家眷,这般高洁品性,实乃吾辈楷模。”
聂洵神色淡定地打着太极,“洵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受不起这般赞誉。”
花渊笑了笑,自来熟般上前几步,径直坐在聂洵床榻旁,二人距离不过三两步。
他压低声音道,“倘若军师也算籍籍无名之辈,天下多少英才要羞惭掩面?”
聂洵不理会,自顾自维持着仰躺姿势,双目直视上方,目光放空。
花渊继续道,“军师算计人心的本事,学生便自叹弗如了。”
聂洵目光动了动,神色未变但内心已经涌起了些许杀意。
“什么算计人心?”
“听闻——军师与将军矛盾重重,争锋相对已久。”花渊道,“将军不顾军师劝谏,反而一意孤行要对敌军用兵,最后落得个折损万余兵马的下场。不思反省,阵前对军师用刀,险些让军师命丧黄泉,这两桩事情要是传到主公耳中,将军轻则被贬斥夺权,重则被军法处置。”
花渊对原信提的建议,聂洵都说过,但原信没有相信后者,反而信了前者。
原信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临时工的话?
仅仅是因为时机场合不一样,说话的人不一样。
一来,聂洵劝谏原信的时候,原信还未遭受挫败,反而有些稳坐钓鱼台的悠然惬意和自信。
二来,聂洵和原信好不容易改善的关系又一次恶化,令原信对聂洵更加反感和怀疑,从而产生了逆反心理。聂洵还被风瑾坑了一把,让原信对聂洵建议的含金量持极大的质疑态度。
轮到花渊的时候,原信已经急得跳脚。
表面上看着还是那么自负,内心却是急得不行。
他迫切需要胜利和功劳弥补先前的过错和损失,顺便还要让主公原谅他误伤聂洵这事儿。
倘若原信立了大功,那么黄嵩看在他立功的份上也不好深究,更没办法给聂洵撑腰。
退一万步说,即使原信给聂洵撑腰了,原信也能逃了死罪,顶多来个降职罚薪的惩罚。
除此之外,原信也不觉得一个落拓的穷士子能算计到他,所以勉勉强强用了花渊的建议。
“将军深知其中利害,他想免于责难,唯有将功抵过。在此之前,他是不会让主公知晓他做了什么的。”花渊笑道,“军师深知这点,所以才挑这个时候给家中妻女写了‘遗书’,让她们投靠身处丸州的岳家。因为将军非但不会将‘遗书’告诉主公,反而会帮着军师隐瞒。”
若是让黄嵩知道聂洵给妻子写的“遗书”,原信不就是不打自招了?
只要避开黄嵩,原信又因为心虚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聂洵妻女就能安全离开此处。
从头到尾,聂洵将原信算计得死死的,原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聂洵手中的刀。
花渊笑着问道,“听闻军师几度欲死,那般情形下还能算计得如此精准,学生能不钦佩?”
聂洵眼底闪过几缕实质性的杀意,但说话的语调却十分平和寡淡。